黛安娜·德·普瓦捷,1499-1566

1543年,一位“老妇人”与她的皇家情人在枫丹白露宫的一块土耳其地毯上共枕而眠。他们在“放荡”的狂野中嬉戏,她脱下内衣,他用炽热的爱抚覆盖她“美丽”的身体。她是44岁的黛安娜·德·普瓦捷,而她正被人注视着。从天花板上的一个小孔中,一个泪流满面的年轻女子偷偷窥视:她是地毯上王子的妻子凯瑟琳·德·美第奇。

九年来,她一直试图引诱丈夫上床却未能成功,这一失败无论是她还是她的随从都无法理解。凯瑟琳是文艺复兴时期女性魅力的化身;她年轻丰满、温顺甜美,穿着宫廷中最昂贵、最性感的服装。那么,这个老荡妇的吸引力究竟是什么黑魔法?顾问们知道如何处理——用硫酸泼向那个贱女的脸。但凯瑟琳更愿意“等待和憎恨”。对于一个中年对手来说,这只是时间问题。

但她错了。

因为,黛安娜·德·普瓦捷被取代还需要再等十五年,在这十五年中,她成为了法国的女王核心人物。她对亨利的吸引力并不神秘。在他充满创伤的童年时期,她一直是他的保护者和倾诉对象。当亨利从西班牙四年的囚禁中归来时,这个12岁的少年将他的第一次壮举献给了黛安娜,并穿着她的颜色。她在十七岁时为他开启了性启蒙,从此让他对其他女人失去了兴趣。他忽视了自己的妻子,并在1547年成为国王后,赋予她超越法国历史上任何正式情妇的权力、财富和影响力。

黛安娜天生为此而生。她出生在罗讷河畔的一座塔楼城堡中,注定不平凡。她是父亲的最爱(像许多女性成功者一样),她摒弃了传统的女性职业,转而骑马和狩猎,并培养出对“壮丽”的男性化品味。她没有被常规训练压抑,而是青少年时期在一所专为高贵女性开设的精修学校度过。她的老师是欧洲最大胆的偶像破坏者之一、“热忱的女性主义者”安妮·德·博热。她曾独自统治自己的王国八年,并教导她的女学生如何治理。她们学习古典文学、医学知识、优雅、礼仪、交谈艺术以及“伟大作为”的重要性。

在那里,男士们屈膝向女士们致意。

黛安娜15岁时,安妮——一个坚信寡居优势的人——为她安排了一个比她年长四十岁的富有丈夫。在与宽容的勃艮第男爵路易·德·布雷泽结婚期间,黛安娜生下两个女儿,并担任法国王后的荣誉女侍。

在枫丹白露,她赢得了诱惑的勋章。弗朗索瓦一世刚将文艺复兴文化引入法国,并在宫廷中推行卡斯蒂利奥内的魅力学校准则。女性必须迷人:穿着镶有蕾丝边的奢华长袍大胆打扮,走路时摆动臀部,半闭双眼,并且懂得“如何跳舞”、交谈和“欢乐”。

年长的诱惑者很早就学会了这些;黛安娜很快崭露头角。她以一首亵渎的《深渊之歌》赢得热烈掌声,并以优雅的加亚尔德舞抢尽舞会风头。她在安妮·德·博热的磨砺下练就的交谈天赋迅速吸引了国王的注意。他召她到他的私人圣路易斯馆进行长时间的会谈,甚至可能更多。他的嫉妒情妇雇佣诗人攻击黛安娜,传言她与国王有染四起,国王还在她的肖像上题写了感伤的赞词:“赏心悦目,相伴愉快。”

尽管谄媚者称她为“美中之美”,但黛安娜更像是老克拉纳赫画中的市民女子——长脸薄唇,狭窄无睫的眼睛,还有一个尼克松式的鼻子。但她通过一种奇特的方法让自己“愉快”——每天用冷水洗澡,用醋浸湿的布清洁牙齿。

她还拥有16世纪罕见的特质——未被天花毁坏的清透肤色。

在结婚十五周年后丈夫去世,黛安娜承担起她被培养的角色,成为他们在勃艮第阿奈庄园的女主人。富有、威严且魅力巅峰,她拥有成熟女性的全部力量。加上她累积的母性魅力,十七岁的亨利完全被她迷住了。

从他们的恋情开始,他就听从她的指引。尽管亨利是个出色的骑士,身材健美,但他性格忧郁、内向且社交能力不足。在黛安娜的教导下,他走出自我封闭,变得温文尔雅。她坚持让他阅读马基雅维利,他变得和蔼可亲、生气勃勃。一位访客回忆起不久后与他共度的热闹夜晚:亨利抱着黛安娜弹吉他,停下来抚摸她的胸部,然后转向众人,问他们是否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

到了四十多岁,黛安娜看起来至少年轻二十岁。在那个大多数同龄女性无牙蹒跚走向坟墓的时代,她保持着苗条灵活的身材,穿着紧身金色骑装和低胸黑白礼服加以突出。但她永远无法被误认为是初出茅庐的少女。一幅中年肖像显示她有木偶纹、眼袋和下垂的颈部皮肤。甚至亨利也承认,她的“美丽……不如她的自我更令他愉悦。”

令他如此愉悦的自我不仅仅是慈母,尽管她也扮演了这个角色。她是集所有特质于一身的女神,充满魅力。黛安娜性感撩人,融合了神圣的活力和矛盾的混合体——文艺复兴的王子与妓女、修女与荡妇、慈善女士与强硬的女强人。她自认为是无与伦比的存在,以名人风格签名“Diane”。她精明地认同于青春再生的神圣形象,选择狩猎女神黛安娜(月亮之神赫卡特的祖先)作为她的守护神,并雇佣艺术家将她永恒化为年轻的狩猎女神。

被这种神话般的吸引力所俘获,亨利认为她半神半人。1547年他登基时,公开表达了对她的热情。他坚持要求黛安娜在他加冕时陪伴左右,未能如愿后,他重新设计了皇家长袍,在刺绣上绣上他们的联合首字母“DDH”。他封她为瓦朗图瓦公爵夫人,赠予她王冠珠宝,并在统治初期将四分之一的国家收入转入她的账户。他向教会征税以翻新她在阿奈的庄园,促使拉伯雷调侃说“国王把他王国里所有的钟都挂在了他的新母马脖子上”。他穿着黛安娜的黑白颜色,带着她的纹章和新的座右铭:“我的忠诚将闻名于世。”

亨利在一次骑士比武中因长矛伤去世后,等待并憎恨了三十年的凯瑟琳·德·美第奇磨刀霍霍。

她夺回了尚松索,收回王冠珠宝,并寻求报复。

但谨慎的黛安娜早已通过强大的盟友为自己做好了危机防范,平静地退隐到阿奈,管理她的庄园并施舍慈善,为村庄建造医院并为无家可归的女性提供庇护。

布朗托姆在她66岁去世前见过她,说她依然迷人,充满“优雅”、威严和豪侠。

他说她的“冬天”比任何人的春天和夏天都要辉煌。

她去世时留下指示,要举行一场盛大的纪念弥撒,仅限受邀者参加,百名身着白袍的穷人列队进入,唱着主祷文。这位永恒的炫耀者设计了自己的墓葬礼拜堂,中央放置一座华丽的石棺,上面是她年轻时祈祷的雕塑,旁边还有一尊爱神雕像,在大理石板上书写她的生平历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