尼农·德·朗克洛(1623-1705)
路易十四以专制著称,很少在意他人意见,但他每次更换情妇时却总要问一句:“尼农怎么看?”在17世纪的巴黎,尼农·德·朗克洛是公众舆论的最终仲裁者,以智慧和判断力著称。她如同伊南娜的分身,善于在男性竞争者之间做出抉择,拥有非凡的判断力。
尼农以思想品位闻名,同时也是著名的“维纳斯女祭司”,她的诱惑事迹广为人知,以至于她死后多年,凡尔赛的女士们仍在秘密的礼拜堂里向她头骨祈求性爱成功。当时的知名男性纷纷拜倒在她的裙下,并且心甘情愿被她的智慧征服。
尽管生于传统贵族家庭,但尼农彻底打破了女性标准。她自幼接受男性教育,公开蔑视宗教与礼俗,追求自由与欢乐。她成年后决意像男人一样享受自由,并将这一哲学付诸实践:选择情人为乐趣,为了经济利益而接受富有资助者。
她相貌平凡,却靠智慧与魅力迅速征服巴黎沙龙,甚至超越了知名交际花马里昂·德洛姆。她的智慧言论、犀利见解以及享乐主义哲学令男人为之倾倒,最终成为了时代风尚的领袖。
然而,尼农彻底推翻了所有“女学究”的陈腐形象。与当时那些拘谨、矫揉造作的“女才子”不同,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者,与克尔凯郭尔的观点不谋而合:“光有智慧是不够的,还必须迷人。”她的谈吐被视为全巴黎最诙谐、最自由、最迷人的。人人争相传诵她的妙语,比如她讽刺某位大臣封他的情妇为贵族,就像卡利古拉皇帝“封他的马为执政官”。连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也专程来听她说话,一位诗人曾赞颂她:
你的言谈如此迷人,
世上无与伦比。
足以安慰一位君王,
在他输掉战争之后。
尼农生性活泼,坚信“精神的喜悦即是力量的象征”。她经常主持欢乐的宴会,在其中跳舞、演奏鲁特琴、享受珍馐,直到深夜。在一次欢乐的聚餐上,有位客人随手将一根鸡骨扔出窗外,恰巧砸中了路过的一名神父的头。她自己也毫无拘束地裸泳,像性爱大师鲁斯博士般公开谈论性,甚至曾要求朋友推荐一位“火辣”的床伴。
据说她有一套精妙且“惊人的性爱技巧”。她曾说:“床就是战场,只有付出巨大代价才能取胜。”但她最大的性爱秘诀可能不是关于私密技巧,而是她对个人卫生的讲究;在当时洗澡被认为是异端行为时,尼农却在性爱前用肥皂和水清洗,并涂上一层清新的柠檬香水。
她也打破传统,在恋爱中占据主动。每天她坐着丝绸软轿,在巴黎的王后大道上巡视,主动挑选喜欢的男人,并亲自递送情书。遵循内心的性爱女神,她强调数量和多样性。她告诫道:“激情地去爱,但只持续短暂几分钟”,她的每段恋情限定三个月,总在热度最高时主动结束。
但与现代玩乐的女性不同,她善于掌控自己的俘虏,将情人们牢牢掌控在她的情网之中。当时最出色的男性几乎都为她着迷:塞维涅家族的三代人、科利尼伯爵、战争英雄昂吉安公爵、夏尔瓦尔领主、著名的抒情诗人,以及许多其他知名人物。她几乎从未被人抛弃,总是主动抽身离去。
但在她事业的中途,尼农突然转变,三年间只专注于一段专一关系。然而她太独立,绝不会为了另一个人而改变自己,于是选择了一位非知识型的美男子,另寻精神上的满足。这个人便是维拉索侯爵,当时著名的风流猎艳者。他们彼此在身体和精神上都十分匹配,于是隐居乡间生活;尼农一边与当地学者研习她的哲学信念,侯爵则外出打猎。他们还有了一个儿子,尼农令人意外地对这个孩子充满母爱,并在余生中一直支持他。
当侯爵的粗俗兴趣再也不能满足她时,她重返巴黎,但遭抛弃的侯爵紧随其后。他搬进她对面的房子,一见她卧室的灯亮起,便嫉妒发烧。为了加速他的康复,尼农剪下自己的秀发赠予他,这一举动甚至在法国掀起短发风潮,称为“尼农式发型”。侯爵尽管无法释怀,最终却如她所有的前情人一样,宽恕了她,成为她忠实的朋友。
这一时期,尼农本人也出版了重要作品,包括诗歌、人物素描以及一篇长篇讽刺作品《被复仇的轻佻女子》。同时,她与圣埃夫勒蒙合作明确了她的享乐主义哲学:通过节制、理性与严格的道德追求幸福。尼农从不酗酒或沉迷任何事物,以正直著称。她每年都预留一笔收入救济穷人,还曾多年悉心保管一位朋友的财产,赢得了“美丽的钱箱守护者”的美誉。
在中年,她创办了一所学校,教导贵族青年她开明的享乐主义哲学及恋爱艺术,尤其注重如何取悦女性。年长后,追求者仍络绎不绝,其中包括比她年轻一半的贵族青年。但52岁后,她彻底戒除性爱,以哲学、阅读和友情安慰自己。
尼农虽然一生被体面的女性们排斥,却以实际行动和理念成为“那个世纪最重要的女权主义者”。她指导了许多志趣相投的女性(如曼特农夫人),并公开谴责广大女性所处的悲惨境地。她指出女性长期遭受情人与丈夫的暴虐,甚至被同性压制,使她们在爱情中变得愚蠢。她敦促女性要拥有情感智慧,如女神般多加尝试,“只爱过一个男人的女人,永远无法理解何为真正的爱情。”
不同于一般交际花的命运,她安享晚年,临终前还吟诵一首告别诗。她的魅力一直持续到最后,归功于她精心培育的智慧与心灵。她去世后,民间将她塑造成性感偶像,成为数十部小说、戏剧的主题。